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残阳如梦


  那天昏晚,乘海底隧道巴士由九龙过香港,车行到红磡隧道口,透过车厢,看到一团血红的残阳,摇摇欲坠,半沉天际,那渲耀的霞彩,很迷人,在巴士没入海底隧道时,那绚丽的一瞥,还一直留在脑海,泛漾着粼粼的彩华。可是,还不用几分钟的功夫,巴士驶出铜锣湾的隧道口,那团血红已沓没了,天际玄灰得惨白。
  那一道诡奇的绚丽,竟是那么短暂,比昙花调萎得更快,比彩虹消遁得迅速。
  这珍贵的一刹那,难道是太阳殒消前的回光反射?!
  黄昏的晚照,一直是人们所迷恋的,那一球垂阳,如一个紫红色的梦,在文人笔下,更绘出千姿万态的景象。过去,在记忆之河,也流漾着好几个瑰奇的夕阳,那是在不同的时间、地点观赏到的。
  大都市几乎给钢铁、水泥的人造森林所荫罩,看到夕阳的机会很少,加上都市人那份控惚,是很难腾出那份闲适的心情。
  只有在郊野,在行旅中,将都市甩在背后的人,才重新拾起遗失在市嚣中的雅兴。
  一次,是在赴四邑的拍摄旅行,载我们的小汽车,经常在广袤的田野奔驰,有好几回,是追寻着落日的余晖而返,说是追,是因为落日的消失是快速的,往往还未回到下榻的住所,已是暮色四合了。但,从无涯田野边际下坠的夕阳,脸通红得如三国中的关云长,很是庄严、热烈,使我每次由此产生了肃穆的钦敬,忘记了她坠落时的昏蒙。
  一次,是在菲律宾偏远的南部山顶,那里只有一条扬尘的马路,便是错栉的板屋和袅袅炊烟的山村,在那个幽僻的地方,心情也是幽明、澄澈的。每天傍晚,我都步出海滨去位候落日。这里的落日,我曾在一篇文章热情地沤歌过,因为从中虽然减少了些许的炽烈,却增添了不少汩汩温秀的诗情。在这里我静观落日的游移,不用一顿饭功夫,那霞彩的渲染变化是令人眩目的:淡青、金黄、橘红、嫣红、朱红、淡紫、姹紫……。那么丰富的层次,已够你迷惑、细赏,至于她为什么消亡,则不去计较了!
  这趟在隧道巴士所见到的夕照,才霍然醒察她虽是仪态万千,却是在殒落前的一刹那,过去只眩惑她艳光四射,现在才知道那不过是回光反射,可是,在那个时候,有谁会想到啊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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