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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山岩的午后


  
  古董店的尘埃
  堆集了太多的历史
  却不曾反映出时代的脚步。

  黑山岩的午后,阳光懒懒地照射着,照射在古老、安静的街头。
  我们的车,就在这安静的街头停泊,打开地图,黑山岩位在北卡州西边,正是与田纳西州相联处,大烟山的进口附近,人口一万三千人,是夏季避暑之地。
  但是我们却不是来此避暑,我们的旅程中并未安排这一站,在与大烟山国家公园的名山大峦相比,黑山岩微不足道,与世界博览会的闪亮招牌相比,黑山岩暗淡无光,但是,我们却在此停泊,因为车子的马力突然失灵,我们必须等待车房修复。
  “奇怪,出门前我还检查过的,怎么爬起山来,那么有气无力?”丈夫嘀咕着,想不通道理。这部八个气缸的旅行车,跟我们跑了多少路,像这样小小的山城,怎能难倒它?我没说话,抬人环视着围绕着的山头,低垂的山谷。有几家人家零散分布着,我突然爱上这片宁静。
  “在这里停留也好,我们运气不坏,总算还有家小小的加油站可以修车。”我打开车门,走向山谷。
  孩子们在车内旅行了三小时,正是出来伸伸腿的时候,准也不曾抱怨车子的失灵,延误了赶路的行程。我们把车子交给工人,开始探访黑山岩。
  小城的街道,只静静地向山脚延伸,几家可数的店铺中,有一大半以上是古董店,店主坐在门口晒太阳,好奇地看着我们。
  “陌生的东方人,你们来自何方。”他好奇的眼神,好象带着询问的色彩。
  小小的古董店中,堆满了茶壶、家具。
  “很可爱的小店。”我向他称赞,试图化解他的疑问,在他几十年的岁月中,可曾看过东方的面孔?
  “四十年了,这个店一点不小。”老人开口,露出了笑容,“这些古董恐怕比你们还老呢。”言谈可以缩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,也可以化解内心的疑惧,他开始津津乐道着那一件件古董的来龙去脉,每一件收藏的小小故事,四十年的时光,四十年的变化,然而山貌依旧,山谷依然,我突然好想问他,“这些古董中,保留了多少你的回忆?你的生活?”
  “这一件古董,看,多美,是二千年前的中国瓷器。”我们正想离开,他又从一堆宝物中拿出一件青瓷,细致的瓷面,有着中国式图案及待行的光泽,我翻过盘底,有四四方方的雍正漆印,“是二百年,不是二千年。”
  “不可能吧!那个卖给我的人,明明说是二千年,而且还鉴定过呢!”
  “是二百年,这个漆印是朝代的证明。”
  他失望地收回瓷盘。
  “你们,你们真的是中国人吗?”他问。
  我们笑着点头称是。
  “那为什么你们头上没有留小辫子,脚上没有裹小脚?”
  若不是他脸上有无知的纯朴,他笑容中有无邪的好奇,我会以为他有意刻薄。
  “你脸上也没印地安人的花纹呀!”我笑着对他说:“只是脑子比你的古董还老化而已。”
  平静,闭塞,没有冲击的生活。
  狭小,保守不与外界往来的山谷文化,塑造了多么单纯、愚昧的思维。
  黑山岩的宁静,变成了一片枯燥单调的落后。
  古董店的尘埃,堆集了太多的历史,却不曾反映出时代的脚步。
  是文明可爱呢?还是文化悠久?我失去了欣赏黑山岩幽静安详的山貌情怀,也许只有文明而无文化,或只有古董店而无现代逛物中心,都不是我这个活在现代的城里人所能完全接受的单面生活。
  车子修好了,在等待了两小时之后。
  “没有毛病。”工人盖上车盖,用满是油垢的手,发动引擎,“这个车子,只是老了,所以爬山坡辛苦些,当然也无法和那些新出厂的车比速度。”他又补充了一句。
  “老了。”我回味着工人的话,“七年的车,他竟然说老。”心中颇不以为然。
  “是老了。”老爷坦然承认,“尤其是我们一向也没好好保养,当然老得更快。回去后要换换机油,洗洗零件,也许可以老得慢些。”
  “爸爸,这一修理,花了多少钱?”喜欢询问时间与金钱价值比例的儿子,发出了重要的经济问题。
  “哈!还好,工人只要十二元,我以为这一下一开一关,工资又是可观。”
  “十二元。”儿子大叫,“那他们怎么生活呀!”
  我知道他的意思,比起城镇,动不动是上百元的工资,十二元,简直不能置信。
  “如果他们只是维持一个安静不变的生活,这个价钱也尽可以过活了。”做爸爸的说。车子开向了大路,黑山岩被抛在后面了,孩子们早已忘了黑山岩那单调、安静的街道,开始盘算着几点会抵达目的地,到世界博览会时要参观些什么国家了。
  我坐在车内,望望又烟山的云雾,黑山岩的那一份宁静,逐渐在群山大峦中消失远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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