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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二天,我在爱米的脖颈里看到一条白金项链,我问爱米,这就是昨天你在爸爸房间里得到的特别礼物?爱米说,是啊,美丽吧?
  我凑近爱米,在她身边蹲下,摆弄着她的项链,嘴里赞不绝口,问她:爸爸和你在房间里做什么呢?她说,开生日派对,我说,不是我们三个人在厨房开过了吗,蛋糕也吃了。她说,那我还有一个,和爸爸妈妈,在爸爸房间的。
  怎么和爸爸妈妈呢?是爸爸对你这么说的?
  是。
  可是妈妈呢,在照片上的那个?爸爸把照片放在你跟前开派对啦?
  不是,是爸爸,妈妈,我,啊,还有妹妹。
  听到这里,我哑然失笑,到底是个孩子,想象力够丰富的,两个人变出四个人来了。爱米说的“妹妹”,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布娃娃,她原先的保姆说她们俩很像,就让爱米叫它妹妹。她到哪儿都抱着“妹妹”。
  我心里不由一动,又问她,那你抱着妹妹,爸爸像你一样抱着一个像妹妹这样的“妈妈”?
  没有,爸爸坐着,妈妈躺着。
  是多大的妈妈呢?我用手比了比,比出比“妹妹”大一倍的形状,爱米摇头:妈妈是大人。
  我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,不由地脱口说:真做成那么大啊!
  那不是做的,是真的妈妈。爱米纠正我。
  我忍住泪,抱住爱米说,傻孩子,你的这个妈妈已经死了。我把她抱到有着三人合影的照片前,指着戈登医生的亡妻说,你的这个妈妈已经不在了,她不住在这个房子里了,她死了。
  死了?
  就是不会说话,不会笑,不会动了。
  妈妈没有说话,也没有动,可是妈妈一直笑一直笑。爱米说着,还用两只手去牵引自己的嘴角,露出了一个滑稽的脸相——这项链就是妈妈给的。
  我突然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,一下子把抱着的爱米松开了。
  我心里生出一个可怕的疑问。
  当凯西从女儿家回来以后,我向她谈起爱米的生日,然后我试着告诉她爱米去戈登医生房间的事。我觉得凯西顿时失色了,虽然她的肤色太深而不易看出,但我相信,她失了色。我假装没看见,接着轻描淡写地说,凯西你看,爱米真是个孩子,她说她是和爸爸妈妈妹妹一起在戈登医生卧室里过生日的……。
  凯西猛地扭过头来,狠狠地瞪着我,眼神中是满满的嫌恶,甚至仇恨。她成了一头真正愤怒的黑猩猩,怒眼圆睁,手指头几乎要戳到我的额头上来,恶声恶气地说:小妮子,不要乱嚼主人家的舌头,干活要懂干活的规矩!你要从小孩子的话里编造什么故事吗——没有比这个更不像话的了!听好了!以后,你是你,我是我,戈登医生是戈登医生。你完了事拿着你的工钱就回到你的学校里去!
  在剩下的几天里,凯西完全换了个人,她对我简直像仇敌,而且,她再也没有回城里去过一次,每天都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,用防贼一般的眼神盯着我。
  凯西对我如此无情的痛斥和恶意的对待竟让我对她毫无怨意,甚至还隐约觉得满意,我需要,甚至渴望着这样痛快的一击。
  一个星期之后,我离开了戈登医生的家,我只有一个念头:忘记这个地方和它的主人,它的美好,它的奇诡将都与我无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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