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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慢相思


  送走丈夫,从机场开车回家,心中竟然没有半丝离情别绪,这次他回台湾讲学,将离家整整一个月,我早就计划好,趁他不在时,要好好利用这个月的时间,把未完成的稿子整理一下;堆在书房的一大堆书要抽暇欣赏阅读;还有哪天要抽空与女朋友们约个时间吃顿午饭。这一阵太忙,都没有时间享受友情,当然,院中的花草也要照顾一下了……真好,有这一个月的时间,可以实现我的计划。
  越想越开心,忍不住随车中的收音机哼起了歌。糟糕,好像他是位暴君似的。他在家我什么都不自由,只好巴望他离家时才能一一实现。其实不然,他是位很好的丈夫,也是好爸爸。家事,杂事也都挺帮忙的。问题是,太忙,因为忙,许多他的事都变成了我的事。该回的信、该付的帐单、该订的期刊、年会会费等等,全落在我头上。家中的杂事,就更别想去麻烦他了。去年一年,他还当选了生物学会的总务,管收支平衡呢!我的天,他在家从不管帐,竟然负责了近四百人的会费、支出,而且还弄得井井有条,只是不忍看他忙得不眠不休,临走前,还是我“见义勇为”,又助了他一臂之力,帮着把帐弄清楚,移交给下一位负责人了。当他对我千谢万谢时,我也不忘提醒他,我是做了多么大的“牺牲”的:
  “别忘了,我也很忙的。为你的事,少写了好多文章呢!”很神气的口吻。
  “是呀!是呀!回来送你一件礼物好好报答!”他说。
  “拜托!千万别送礼物,我心领就是。”一听到礼物我就担心,赶快拒绝。他去圣路易开会时,提回来一个怪包,说是在圣城最大的购物中心买的。我连退都不能退,直怪他把我购买的“快乐”也攫夺了,皮包仍束之高阁呢!
  除了忙,我们俩花在说话的时间也太多。有时意见相合,觉得真是人生难得的知己,谈得又深入又投机。但是意见不合时,两人不免各持己见,争得面红耳赤。我心中不免嘀咕,怎么会嫁给这个湖南骡子,真是名不虚传。事后彼此心平气和时,想想对方的见解,确实也有几分自己没有想到的道理。所以我们常常戏称,是共和党与民主党的对立,彼此制衡,互相激励。孩子们这几年长大了,也常常加入阵线。所以石家庄上,“大石小石落石盘”,铿锵有声,热闹非凡。
  这下子,他回台湾,老大在绮色佳念书,只剩下我和小儿子两人“相依为命”了。小儿子才十三岁,文化水平较低,对于中国菜还未入迷。既然如此,“吃”的上头,也可以马虎将就了。以前一家四口,还有劲变些花样菜色,但是实在费时又费心。偶尔为之还可,一忙,花上大半天在厨房切切洗洗,实在不合现代人的维活原则。这一年来已大大地“化繁为简”了。但是,虽然如此,不时也得花些心思,变化菜色,免得注重美食的丈夫,到了别人家做客,像只饿虎馋猫。再说,有云“控制男人的心,先控制他的胃”,也不无道理,我也要铭记在心。
  现在既然男主人不在家,我们就一切从简了。报上常有买一送一的晚餐,简单明了,老少欢喜。廷儿参加田径队,每天跑完回来,都是一叠声叫饿。我总是接了他就顺路把晚餐解决了。有时也做些大锅菜,红烧肉或烤鸡,花时不多,做法简单,无形中多了许多时间。否则怎会有闲情在此为文自娱呢!
  他抵台后,时间还未调整过来呢!就已开始上课,打来电话,也是忙呀!忙的叫着。每天的课排得紧紧地,但是忙得挺有意思。比起洋学生的吊儿郎当,教起自己的同胞,那份水乳交融的愉快,满足了他得英才而教之的欲望。
  心血来潮,直拨了一个电话回去,也慰劳一下辛苦的教书人。
  “请找石教授。”存心和他开玩笑,我用的是鼻音。
  “我就是。您哪位?”竟然没认出我的磁性鼻音。
  “我是您在美国的女朋友呀!不记得了吗?”我忍住笑。
  “女朋友?不记得了!请问您贵姓?”有点不耐烦,但仍保持礼貌:“我马上就要去上课了,您有事吗?”
  “笨哦!”我忍不住大笑出声:“自己的太太也认不出声音。”
  “什么玩意儿?”听到是我的笑声,他也大笑:“我忙死了,你还寻开心!每天脑子都是生物技术、遗传工程,即使有女朋友也记不得了。不过,听到你这位女朋友的声音也不错。怎么那么轻松?还有时间开玩笑?”
  “因为你不在家呀!”我说。
  “我不在家想我了是不是?”他自作多情呢!
  “才不呢!我既逍遥又轻松,而且把《他们只有一个童年》的稿子完成,下个月可出书了。”
  “不错,不错,以后我每年回台湾,让你多产。”
  “多产什么?下次该我回去。”
  “当然是多产书呀!你以为是什么?”他又闹了。碰到这种爱开玩笑的人,没有一点幽默感,招架得住吗?
  “国际电话很贵吧!你闹什么?我挂断了,你上课去吧!”
  朋友们得悉我独自撑门,总是三天两头打电话来慰问一番。所以有人笑问:“相思病发了吗?”我坦称尚未呢!现代人,各有主张,各有见解,偶而小别,有点距离,彼此欣赏。整天形影不离,生活的圈子不是小得足以把人窒息吗?
  有云“小别胜新婚”,大概指的也是如此道理吧!
  我还是且慢相思,把要做的事先做好再说。怎么又在这里老谈论他呢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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